信息流通从业者/沪国小市民/工作狂人肉电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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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杀

0号受害者 Z

亲爱的,我不敢再说“命运喜欢开玩笑”了。

它确确实实、真真切切地不存在。我举起异国的硬币,坚信它们于我是一股来之不易的缘分。他们说这样会帮助我开心。我已经没有能力自己书写了。

一旦你突然病入膏肓,所有人都会对你好一些。他们知道死亡是烟灰缸里的顽固污渍。我差点睡着了,亲爱的。

我梦见,我一个人的房子里,租客们都互相到对方的床上玩乐,泼洒雪花似的白粉。但我不能赶跑他们,因为他们付钱给我。

亲爱的,我很害怕。我可以预见的情形——未来某天我倚老卖老,唆使女孩往她们细嫩的脖子上套金属项链,买廉价香水去掩盖发霉烟草的潮气。

亲爱的,我的头发是干枯的,我试图剪短一些,第二天就因为不对称,乖乖放弃了。

我也弄不清自己在写什么了。有时我可恨,甚于一个毫无良知的反社会人格;我写无用的文段,装作若无其事地与眼皮搏斗。

我曾有一个男朋友,他是我心所向的、温柔体贴的集合体,我觉得我不可能遇见和他一样的人了——因为那时我还在尝试依赖别人,现在却不。

那时,我像万千荷尔蒙分泌的蠕虫,攀爬寄生生活的悬崖峭壁。后来,我对他的印象又化成了一双夺取我世界的手。脑是养殖场,我所有自给自足的愚昧都在那里长大,但我并不知道,落笔、开机的那刻,我就失掉他了。

我是装满陈旧恶念的容器,一个行走而封闭的潘多拉盒子注定不能予谁幸福。

“上帝许诺迦南之地给他的子民。”亲爱的,你在我耳边轻缓地念睡前故事。

可惜我们只顾脚下坑坑洼洼的盲道,并非神骄傲的信众。

其实弥补我的恐惧,不过需要一截音轨。

晚安。

 

1号报案人 C

警官先生,在Z死去的当晚,我同租客会面了。

两小时前,我在来警局的路上,再度与那个年轻人约定于餐厅相谈。

 

他双目无神,衣袖下遮掩不住的纹身,加之耳朵上残留着五六个洞眼。想必他为了“体面”耗费了很大气力。年轻人犹豫着向后坐了一点,简直就像他的家当里没有带靠背的椅子。

我眯起眼睛,他顿时仓促赔笑,但嘴唇弯曲的弧度太小了,使得他更接近“不知道怎么微笑”。不得不承认,他并不难看,脸庞纵使僵硬,却五官端正——总之,他为人处事的笨拙令我忍俊不禁。我潦草地问了最近的收入情况,他坦言负担房租绰绰有余。

履历写道,他今年十九岁,远离父母求学,家境富裕。

我曾为罹患重病的朋友管理房子。她急需大笔钱财,无奈委托我招募房客。我对没素质的房客大感害怕,毕竟尊重的距离很难把握。这个年轻人是我物色到的。他在朋友家住了一个月,邻居说他很守规矩。

如今,她死了,留下一张让人怀疑她是否疯了的遗书。

“关于Z小姐……C小姐,你不用太……”

他欲言又止。

这是人们劝慰的标准用词。

可是——天哪,为什么他能毫不介怀地说这句话?他甚至没有和我亲爱的朋友说过一句话!我不想被年轻人察觉到狂躁,便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,起身走开。

——印象里Z日渐消瘦的脸庞,又清晰地再现。

 

我很爱我的朋友,她也一直爱我。

我们一直在一起生活。一起上学,一起用餐,一起玩乐。

Z生病之前,我们还为了结婚的问题大费周章。她并不想离开母国,讨厌陌生的环境。我们的争论持续升级——有好几次,夜里听见她的呜咽。一周后,她不见了,同居公寓的任何痕迹都不见了。我以为她是为了逃避我,还对她的销声匿迹而伤心欲绝。

第二个月,她重新联系上了我——赶到医院,Z的浑身插满了透明的管子。事情我也明白了,她不想拖我的后腿。那天,我们就和好了。

 

警官先生,你认为我有杀死挚爱的理由吗?

了解真相后,哪会有人只顾着仇恨?

恕我直言,她的遗书我阅读过了。那绝不是她的本意!她为什么要写在一张破破烂烂的纸上?你们的警员告诉我,那是在垃圾桶里找到的。

等等……不用传唤他,他不是囚犯,而是一个好心人。你们每个家伙都只会含糊其辞。

我很冷静!有权利知道真相!请把一切都公开!

不愿意?有什么不愿意的?

既然你不能做主……够了!

我会再来的。

 

2号关系人 房客

这还是人生第一次跟警官谈话……

总之,我承认,我和C小姐见过面。她来找我讨论Z小姐的后事。

对,没错。我是城内大学的学生。

她们人怎么样?唔……这真是一个困难的问题。我没有见过她们两个同时出现。C小姐只找过我两三回,Z小姐完全是个透明的幽灵——抱歉,对死者这么说,是不是不礼貌?

不过,无所谓。她已经死了。

警官先生,你想过吗。

Z小姐的医疗费,究竟是谁承担的?

我一个月付的那点租金,怎么可能支撑得了住院病人?我也不认为她们很有钱,最多就是一般上班族的程度。C小姐似乎还是无业。

警官先生,您说得对,她们大概彼此相爱。但是,不是有句老话……怎么说来着,“因爱生恨”?

如你所见,C小姐齐耳短发、黑框眼镜,全身都是一股知性气质。不吃甜食的那种人——我猜的。

在餐厅里看到她情绪失控,我很惊讶……这世上竟然有事能让她敲桌子……

对不起,没帮上忙。

我还有课,先离开了。再见。不对,还是不要再见了。

 

3号关系人 咖啡馆老板

你好,这里是xx咖啡馆……对、对……我就是这里的老板。

你问Z?确实有这号人物。

竟然发生了这种事……太遗憾了。

她大约一年前来这里打杂,上夜班。

不好意思,有外卖电话。能稍等一下吗?

……你还在吗?那么我继续了。

Z很安静、很内敛。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,就是“随处可见”。并没有显眼的容貌。

叫她做事,就会乖巧听从……稍微有点木讷。不适合服务业。

不不不,我没有呵斥过她。她虽然死板,可却勤快极了。

唯一一件对她印象很深的事情……嗯,她热衷于甜食。尤其是店里特色的巧克力。

她喜欢把白巧克力一块块掰开,然后加进牛奶,融化后的甜味会沉到底层;或者,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,直到鼓鼓囊囊、无法说话为止。光是看着她的吃相,谁都会觉得巧克力是能带来幸福的食物。

不知不觉谈起食物了……这也算职业病了。她会被病痛折磨到自杀,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想象。

C?我不记得。但Z有一个很好的女性朋友,上班的时候,她们通过软件聊天。

她打字的时候,我好奇地问了一下而已。

奇怪的是,那人的回复时间是固定的,大约是每天中午……仔细想想,可能对方很忙碌吧。遣词用句彬彬有礼,像事业有成的商人……

希望这些话对你有用。

好了,我要迎接午后的客人们了。再见。

 

4号关系人 Z的前男友

(忙音。

“该死,联系不上。”)

我是记录人。

与Z同龄,曾是同事的期间成为了恋人。名声普通。

相称的一对。——有人尖刻地评价道。

他目前在另一座城市的银行工作:就业不长,职位不高。

根据Z的联系人名录,可以确定他自从三年前分手后,便没有再同Z联络。Z倒是会发节日庆祝的邮件。他很避讳Z。

手机无人接听。疑似已经无效。

 

5号关系人 医院

(被委婉地解释了“我们并没有接收这个病人”。

C难道在骗人?

这个地址核对过好几遍了,万无一失才对。)

 

6号关系人 医院附属心理诊所

你好,请问是xx警官吗?

我是负责Z小姐心理健康的医生。

她是自杀而死。

请你们不要滥用同情心,扮演什么侦探角色了。

希望你们能联系到C小姐。她还没有付完诊费。

静候佳音。

 

7号关系人 警官

我从未接手如此诡谲的案件。为了报案人的隐私,我决定不多说了。

出于我私人的请求,希望以下录音永远不见天日。

首先,Z小姐没有尸体。

C小姐拿来的尸块是其它动物的,只是肉质很像人的肌肉。她表情认真,严谨有礼,一股商界精英的气息——每个人都相信了她的说辞。可是,回过神来——我想,她一定是给我们施加了魔咒——没有一个人想过,她是个精神错乱的疯子。

可惜的是,我还没有证据……

好吧,以后找到这卷录音带的观众朋友,请耐心地听我说。

其次,我不是侦探。最初,没有从联系人泄露的蛛丝马迹闻到骇人耸听的味道。呃,是正常人都不会在短短几天内质疑接受的一切——我不是在贬低……

最后,让我们开始猜测吧。

第一,房客没有见过Z。第二,Z与C性格相反。大家都觉得C是聪慧的人,唯一熟悉Z的老板认为她呆板。第三,她们负担不起住院费,医院则表示没有这号人物,还有态度尖刻的心理诊所……

如果Z是主人格,她幻想了一个远胜于她、满心只有她的恋人,结果就不一样了。她是双重人格。不论Z知不知道C的存在,她们之间似乎不存在记忆共通。

问题在于,C不知道Z的自杀。人格可以不着痕迹地死去,人不能。

录音前,我等待C的造访。但她连续几天不见踪影……

(“警官,有人找你!”)

抱歉……我的事情来了。

物竞天择。古往今来,人们都是这么做的。懦弱的那个会被杀死。被自己,或者被他人。

(“某个小流氓往公共厕所的马桶里塞了一大包纸,现在水管全都堵住了……”)

哔。

录音结束。警官×××,来自S分局。

 

 

-END-

 

后记

始终想尝试的剧本创作还是没动手,所以代为之写了这么一篇没头没尾的故事。

最初的构想是由通话推进的话剧,只有一个演员,因为每个章节都是独白才不会露馅。

“自杀”是我非常非常中意的一个词,但是并不是指“蓄意或自愿采取各种手段结束自己生命的行为”,而是指“杀死原本弱小的自己”——虽然好像都不太好。我曾经写过《自杀战争》,寓意也是杀死弱小的自己。

——如果你看不懂的话,往下翻↓——















情节:女病人Z的副人格C是一个满足她所有憧憬的恋人,但她最后发现这一切是谎言,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,将身体让给了更加优秀的恋人。

C不愿意相信Z是自杀而死,变得疯狂,期间数次前往心理诊所,最终不见成效,反而陷入了自我安慰的谎言(“Z是病死的。”),于是报案。

不知真相的警官被拖进去了_(:з」∠)_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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